的一盒点心摆了两个碟子捧进来,忙亲自去接了,一碟放在上头桌上,一碟给玉漏端去下首,笑盈盈地道:“别说你们府上,就是问我们的人也多,都问是不是真的。这些人也是没见识,这事还能有假?你们府上的小姐,别说做王妃,就是做了皇后也没什么稀奇。”陡听见连秀才呵斥下来,“这话也是好胡说的!”秋五太太忙敛了笑回去坐着。连秀才因见池镜没来,在家里坐着也没意思,正好外头有两台酒,仍换了衣裳出门应酬。如今终于秋五太太也肯在连秀才不在家的时候点起炭盆来,或许也是连秀才刚出去的缘故,来不及灭。那门虽未阖上,去新掩着厚厚的门帘子,半点风不曾放进来,关着一屋子半暖的空气。玉漏忙了这一月,此刻骨头倏地松了松,又觉得娘家到底还是有些好处。起码对着娘家人不必装样子,谁不知道谁?何况自从金铃的事出来,她爹娘待她的态度益发陪着些小心,不敢违逆她的话。“你们四小姐的事既已定下了,就该替五小姐相看人家了吧?”秋五太太瞅她一眼,有些试探的意思。玉漏一看她这鬼鬼祟祟的神色就知道,一定是哪户人家托她来说什么。便翻了个白眼,“你不要去兜揽这些事,芦笙的事情我一句话说不上,你要是收了人家的礼又帮不上,要你还的时候你可别找我,我一个钱不赔在这上头。”秋五太太垮下脸来嘀咕,“做妹妹的亲事,当嫂子的说不上一句?”“别问了,我们太太正为这事恨我呢。”秋五太太见她脸色不好,没敢问下去,又笑起来,“我也没收人家的礼,只是府衙里有位大人问你爹,我想着白问一句的事,又不是要你一定去说。”玉漏哼笑了一声,“府衙里的人我们太太才看不上。”“那倒是,京里头二老爷认得的大官多,自然是往那头瞧。”说起来也怪,芦笙的亲事二老爷倒是一句没问,全丢给燕太太自己做主。想必嫁给京城的达官显贵没大可能,多半还是在南京拣一户人家。反正玉漏是不管的,她端起茶事不关己地呷一口,正好看见帘子一动,梅红走了进来。那纤细的腰往前挺着,胸前的肉又丰腴了些,脸上白里透红的,望着玉漏便笑,“我在屋里睡觉,听见姑娘回来了,忙就爬起来瞧瞧姑娘。”玉漏也起身来迎,“您这个时辰睡觉?想必昨夜熬得晚了。”没想到秋五太太倒比她迎得还快些,几步便冲到梅红身畔,一改往日态度,十分小心地将她搀着,向玉漏挤眉弄眼地一笑,“你梅姨有了,怀孕的人身子懒,睡得多些。”把玉漏惊在一旁,回头去看,只见秋五太太一径将人搀到椅上坐下才丢开手,又几步走去门前挑开帘子向外嚷,“珍娘,把早上现熬的酸梅汤热了端来!”那慇勤态度,仿佛梅红怀的不是连秀才的孩子,倒似她的种一般。 两茫然(十五)梅红还不显怀,那一搦细腰还和从前一样,只是腹上微微隆起一块,不细看也看不出,倒是胸上的肉又增了二两似的,走起路来益发当啷当啷地晃着,和秋五太太腰上的肉一样,一浪是一浪的。秋五太太为她这一胎煞费苦心,比她自己怀孕时还仔细,终于舍得好吃好喝给梅红吃,又将珍娘拨去梅红屋里伺候,自己跟前反而没了人。按她自己的话说,横竖她什么粗活累活都是做惯了的,如今外头又有粗使的人,就是跟前没丫头也不打紧。“你不要人服侍,那爹呢?”玉漏问。“我服侍他啊。”秋五太太大手一挥,全不在话下,“你爹是个省事的人,不过是要茶要水,我又不是不能端。从前那样苦都过来了,如今还怕啊?”看来她娘注定是做不成“太太”样了,炕桌上的映着她脸上的油浊,那油浊底下,透着一片昏庸的笑容,烛光照在她的牙上,同样是一片油黄的反光。玉漏望着她,思绪一刹那飞得老远,玉湘将来老了会不会就是她这样子?玉湘是最像她娘的,眼光虽比她长些,到底也长不出二里地去。玉娇也许倒不会,尽管玉娇在她看来也是傻气,但正因为那傻气,使她另有种特别的生动。她想到自己身上来,却有些没信心,老了的女人也有年轻的时候,而年轻女人终归是要老的。将来她或许是老太太那样?也难说,府里的老妈妈们背地里都说她性子和老太太有些像,一样待人刻薄。她笑着摇了摇头,“那梅姨这一向身子还好?”“好在她人虽然瘦,从前在乡下的时候常做农活,底子还好。不过近来这一月吐得厉害。”秋五太太坐在这屋里左右不定,还是嫌玉漏床前点的那两只蜡烛是浪费,本能地想起身去吹。却又怕得罪了她,死死将自己定身在榻上,屁股又动来动去的安定不住。“吐得厉害那怎么办呢?”“只好吐了又吃,前日我自己煨了条鱼,她吃着倒说好,也没吐,这两日我就给她煨鱼吃。”